饭岛宽骑是我老公

未来生活还长何不告别昨日不回头

《Eternity》番外⑥,笈川若见

(全篇接近1w,偏emo警告,正文第二十一章的前置章节,永梦和帕拉德含量极少,可能是个很难被人喜欢的故事,但补完了这个角色的个人背景,赋予了他灵魂。

如果你选择看下去,请静静体会他的人生。)



“所以我妈准备拿我怎么办?”

老人专注切菜的动作顿了一下,却仍是一点一点切了下去,一时只剩刀与砧板相接的声响。灶上锅里的水烧滚了,她将准备好的食材抖落进去。

“她这次交往的男朋友年轻有为,不嫌弃她离过婚,但就一点…”

“不愿意养别人的儿子。”

逐渐浓郁的食物香气使这间厨房弥漫着独属于晚间、各家各户都会有的温馨滋味,本是再平常不过,可少年心里明白,终究和别人不一样。

“电视里可没这么演过。”

老人笑了笑,“这么演的多了去了,你没看着罢了。”

笈川的父母离婚有几年了,当时也说不清是谁婚内出轨还是什么另外的纠葛,总之从他记事以来家里的争吵就如同家常便饭。倒也会避开他,只是老房子隔音确实不太好,属实是避无可避。

孩提时代笈川还会哭会闹,久而久之便也无视处之。平日里父母除了没让他饿着,倒还有件好事就是不怎么管他,又因为家庭原因而略显孤僻的他在学校里也交不上什么朋友,于是他搜了些游戏自娱自乐,倒也玩得风生水起。

不过笈川时常在想,他们俩能熬这么多年都没离婚也是挺不容易的,直到终于等到这一刻时,他远比他的父母都还要来得解脱。

法院判决的时候他谁也不想跟,但架不住自己仍未成年,他妈妈又对高额补贴有所想法,抚养权很轻易地落到了她手上。那之后,她反手就将笈川甩给了前婆婆,拿捏住了老人不可能对亲孙子坐视不管的处境,再偶尔寄点抚养费,彼此心照不宣,默认了这种处理方式。

{霓虹的单亲妈妈能享有政府发放的高额补贴,且霓虹男性几乎没有传宗接代的观念,所以80%左右离婚男性会为自己的事业考虑而选择不要孩子。}

“没事儿,他们不要你,奶奶要你。”

“你未免太直接了,不准备安慰安慰我吗?”

老人鼓捣着调味盒,但黄昏时分光线不足,她眯着眼努力分辨上面的印花,少年见状按下厨房电灯的开关走了进来。

“这个是糖,盐在那呢。”说着他伸手拿过,换下了老人手中的糖,“省这点儿电干嘛,没必要的。”

老人舀了小半勺盐点缀进锅里,缓缓搅动,“我知道你需要的不是这个。”

“快出锅了,去把餐具摆好。”水龙头被拧开,水流抚过枯皱的手与话语交织,显得不那么真切。

“你以后就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圣都大学就不错,再交往个女孩子…你的人生就改变了。”

“他们俩的婚姻珠玉在前,我可不敢…”

“另外…”男孩儿帮老人拉开了座椅,“我想当职业玩家,靠游戏赚钱。”

老人闻言并不意外,笈川若见从九岁接触游戏起就经常在一些业余比赛上取得不错的成绩,他乐意跟自己分享这些,自己也愿意走近他的内心。

她不置可否,给两人盛满了米饭,“知识改变命运。”

“那是未来。”

“我开动了。”他扒拉了一口米饭,看着一锅内容寡淡的炖菜微微出神,“现状需要金钱改变。”

“用不着你来改变,我还没死呢。”

“我爸,是不是又去柏青哥店了。”他装作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

离婚后,他父亲笈川裕见一蹶不振,唯独爱上了柏青哥这项消遣,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柏青哥,原本是霓虹的一种弹珠游戏机,在霓虹非常流行,这种赌博性质的店在当地受到严格管控,有经营许可的店,就可以正常营业,而没有经营许可的,客人进出这种店都算是犯赌博罪。}

“他怎么样也跟你没关系,快吃吧。”

这时老人注意到了他下巴上的些许淤青,“又跟人打架了?”

“啊?没呢。”他呼呼吹着一块儿白萝卜,“磕着了。”

“学校怎么样?”老人给他打了碗汤。

“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



校园霸凌在国际上一直都是沉重的社会问题之一,是长期以来难以根治的顽疾。

其中以霓虹更甚。

被撕书、被丢课本,书桌被乱写乱画,体育课换下的制服被挂拖把上丢在天台…

这些都是很常见的手段,甚至较为低级上不得台面。更不用怀疑人能有多无聊,因为它们确实在以此为乐。

霓虹校园是一个等级森严的金字塔结构。如同十分看重等级、辈分的霓虹社会一样,校园等级构成了校园秩序的重要一环。而那些孤独的、特立独行的人,则更容易受到欺负。

放学后笈川做完值日准备回家,此时许多高校生正在热火朝天地参加社团活动,精力旺盛的男生们在偌大的足球场上尽情挥洒着属于青春的汗水。

笈川戴着耳机,音乐隔绝了外界纷扰,清淡的少年独自走着,就像古井无波的湖面,令人忍不住投下一枚石子去破坏这份和谐。

“嘭!”

足球飞速袭来正中笈川背部,沉闷地撞击令他向前一个踉跄,MP4没能握住飞了出去,事发突然,惊吓过后大脑一片空白,他缓过劲来回头看去便看见一双钉鞋踩在了足球上。

“咳…咳咳…”笈川生理性地咳嗽了几声,视线看着始作俑者以及他身后的那些丑恶嘴脸,果不其然,还是它们。

高校两年生活中,班级里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小团体,只有他一个人不够有趣而显得格格不入,没有朋友的笈川谁都可以揉捏两把,以一伙人为最,它们以欺负他为荣,可能认为排挤异类能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来博取女生的关注。

虽然幼稚可笑,但也确实能引起关注,课间凑在一起聊八卦、聊化妆品的女生们把这些霸凌行为当作余兴节目看了,也许还能指导一二再品头论足。

没人会管这样对不对,因为在班级里如果不随大流,下一个倒霉的可能就轮到自己了,大环境如此,个人是无力的,尤其当你被摸清无权无势无背景,这种情况更会变本加厉。

“哟,笈川,不好意思啊,不小心踢到你了,应该没事吧?”为首的男生叫山本,笈川只听它的跟从者和那些女生这么称呼过,他也不关心这个人全名应该叫什么。

笈川沉默着,他不想和山本有任何交谈,况且接下来会下场如何他也已有心理准备,他俯身捡起了MP4,屏幕上遍布的裂纹显然并不止这一次之失,他拔下耳机团成球,不带一丝犹豫转身就走。

“嘭!”这一次瞄准的是笈川的腿弯,他站立不能半跪了下去。

他还是没吭声,勉强爬起来后一瘸一拐地往校门走去。

【不能在这里…】

笈川心里清楚,这个角落没有监控还有几棵树作为遮挡,想要少受罪自救只能去阳光普照行人如织的校门口。

“嘭!”“嘭!”“嘭!”

“你怎么不说话啊!?”

“啊?胆小鬼!”

不止山本,它的朋友们接二连三地把球踢向那个闷头走着一言不发的少年,中或没中的足球都在笈川的余光中四散飞舞,身上不时传来愈加清晰的钝痛。

【快了…就快了…】

他又一次没稳住,倒下后下巴磕到了台阶上,蹭破了点皮,估计会留下淤青。

从他走到主道上就没有足球传来的破空声了,但他还能隐约听见身后难听地哄笑——

“踢…歪”“山本…”“一年级…女生…”“身材…巨…”“过两天…上…”

“哈哈哈哈哈~”

如此丑陋不堪。

笈川当然反抗过,一次,两次,三次五次,他越反抗它们越残暴,施暴者最是享受受害者反抗的瞬间,这会令它们更为兴起。

至于老师,他小学时就失去了信任这个群体的勇气。

“一个巴掌拍不响。”

“为什么他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呢?”

“他打你是他的问题,你打他就是你的不对。”

“为什么不告诉老师呢?为什么周围人不帮你?”

小时候的笈川若见,回答不了老师的问题。

现在他明白了,这些家伙,从出生开始…

就是狗屎。



————



“晚上又要出去?”

“是啊,去打比赛。”笈川咽下了最后一口米饭,双手合十以示感谢,“多谢款待。”

“嗯,早点回家,明天还上课呢。”老人让他放下碗筷,“我来吧,你收拾一下出门好了。”

“好,你也早点儿休息。”

笈川回到了自己房间,不大的卧室贴满了游戏壁纸,书柜里一小半学习资料,其余都是游戏卡带和光碟,主机不多,经济实力有限。

角色扮演、谋略经营、悬疑解密是他最拿手的游戏种类,其他游戏感兴趣他也会涉猎。

话虽如此,别类游戏的水平他也远超绝大多数人,这可能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天赋了吧。

笈川装了自己手熟的设备,离开家的那一刻他踏上了追梦的旅程,那里才是他真正可以无忧无虑做自己的地方。

以“天才玩家O”之名。

圣都第六地区,圣都公共大厅,超人气格斗对战游戏全国大会会场。

这里一如既往,人声鼎沸,持续了半个月之久的全国大赛终于迎来了四强争夺。

这次比赛的夺冠热门聚焦在三个人身上。

“天才玩家M”,著名巅峰玩家,近几年各项赛事未尝败绩。

“天才玩家N”,稀少的美少女天才玩家,据说刚满12岁,未来可期,且涨粉迅速。

“天才玩家O”,知名老牌玩家,但去年才开始参加竞技赛事,活跃于各类游戏排行榜前列。

现场观众呼喊着他们三人的名字,场中气氛炒得无比火热。

后台A区等待室,笈川安静地听着歌,等候工作人员的通知,第一场比赛已经结束,另外三位选手在B区等候室候场,此时这间等候室里除了他之外还有“M”和“N”,也许是刻意为之保证赛程热度,主办方将他们的比赛错开并放在了后三场。

十二岁的小女孩儿耐不住性子,蹦蹦跳跳地过来搭话:“你是‘O’对吧,我是‘N’,本名西马妮可,你也可以叫我妮可酱~”

笈川突然被拍了一下还以为工作人员来叫自己了,他摘下耳机有点儿懵地看着她:“不好意思,是叫我上场吗?”

妮可翻了个白眼,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以前经常看你玩游戏,勉强也算粉丝吧。”

“呃…谢谢,我本名叫笈川若见。”出于礼貌他也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气氛就诡异地冷了下来,他嘴唇嗫嚅,半天不知道再说什么。

妮可又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什么嘛…真无趣…”

不过这时工作人员进来安排妮可上场,倒也缓解了两人尴尬。

许是对于自己刚才的表现不满意,也可能是“真无趣”这几个字眼刺痛了他的某根神经,笈川犹犹豫豫间看向了另一边仍玩着掌机的“M”。

“M?”

“嗯?喊哥(Ore)干嘛?”宝生永梦抬头瞅了他一眼,指尖动作不停。

“啊…就是…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笈川若见…你…你未来的对手。”他手指不安地摩挲着,缺乏交际经验的话语青涩拘谨却难掩锋芒。

“Game Clear!”

游戏正好通关,另一种性格的影响还未消退,宝生永梦听见对方另类的“邀战”显得兴趣盎然:“哥叫宝生永梦,你这话的意思是会和哥在决赛相遇咯,那好,这个挑战哥接受了。”

等候室的门又被推开,“天才玩家M,准备出场了。”

“哟豁~真让人兴奋啊~”宝生永梦关门离开之前对笈川眨了下眼。

“我们决赛再会。”



————



笈川轻松地拿到了半决赛的入场券,毫无意外地,天才玩家M和N同样晋级,抽签时他分到了那个自称西马妮可的天才少女,两人将会争夺决赛的资格。

没有人会去在意另一边的胜负,胜者只可能是天才玩家M。这次全国大赛绝大多数选手都是为了打破天才玩家M的不败神话,荣登王者而来,只可惜,缺乏自知之明。

今晚就是半决赛了,笈川课上得心不在焉。上午刚来的时候自己的椅子还被倒上了红墨水,周围同学若有若无的关注视线让他反而想笑,他找来了抹布仔细擦拭,权当无事发生,今天很重要,他不想节外生枝。

另一边,笈川家。

老人听到敲门的声响从猫眼里往外看去,她的儿子还是那幅邋遢的样子,她犹豫半晌,直到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她不由得叹息一声:“来了。”

老人拉开保险栓,门开的一瞬间男人便像做贼一般闪了进来并迅速带上了门。

老人给他放了双拖鞋,嘴里说着不饶人的话:“你还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男人平复气息之后换上了讨好的笑容:“瞧您说得,我当然是来看母亲您的呀,许久未见想念的很呢。”

“你只有找我要钱的时候才想得起我老人家,甚至你儿子都不配被你提到。”

男人被噎了一下,他心虚地向房里看去,又想到现在是上学时间便松了口气:“妈,您这次可得救救我!”

老人心中的失望无以复加,她忍不住激动起来:“你又欠了人多少钱!?柏青哥毁了多少人啊你知不知道!”

“妻子和你离婚,工作被裁员,人遇到失意的时候太多太多了,这是很正常的事,你得振作起来积极生活啊,如今到处借钱所有亲戚朋友全都把你拒之门外,你怎么都还是不醒悟呢!?”

“裕见呐…”老人恨铁不成钢地死命捶打他,其实没有多少力气,全是老人多年积攒的宣泄,她不停喊着儿子的名字,希望这一次他能迷途知返。

“够了!”男人被锤得心烦意乱,他猛得一挥,老人站立不稳趴伏在鞋柜上上气不接下气。

“我就不该回来!找你要钱的时候最烦得就是你这套!若见不是打比赛拿了很多奖金吗,我等他回来再来!走了!”

他不耐烦地把本就没换的拖鞋踢到一旁,甩上门离开了,老人隔着门对他声嘶力竭地大喊:“你敢去找若见我跟你拼命!永远别再回来了!咳…咳咳…”

老人感觉到了呼吸困难,心脏传来一阵持续地闷痛,她艰难地拿出速效救心丸含服下,靠着鞋柜坐了下来,可是症状并没有缓解多少,她颤抖着够向了鞋柜上的座机,边拨打119边打开了房门{霓虹火警和救护车急救电话全国统一},勉强将地址和情况报了清楚便晕厥了过去。

笈川是在数学课上被担任教师{可理解为班主任}叫出去的,他奶奶心脏病发被救护车拖走了,医院打来电话要求通知家属。

班级同学见担任教师跟他说了什么之后他就突然跑走,不禁窃窃私语,也许今天过后,它们又会多一项谈资吧。

新京中央医院,病房外,笈川盯着“笈川理惠”的名牌看了许久,终是下定了决心,攥紧书包带推开了门。

他首先看向了心电图机,见指标正常便安心了大半,将书包取下观察起了熟睡的奶奶。

笈川的情感一向很封闭,吝于对他人展现,但他也明白,不论家庭还是学校,除了游戏他前十八年所有的光都寄托在这个老人的身上。

笈川从没有目睹过奶奶如此脆弱的模样,她总是要强,并且教他要强,他握住她的手,还好,还是那么温暖。

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一道令他无比生厌的声线刺向他的耳膜:“若见呐,好久不见。”

笈川裕见挂着自认为亲和的微笑一步步接近,拍了拍他的肩膀,摆出了父亲的架子。

“手拿开。”笈川冷眼看着他,男人讪讪地收手。

“那我们…出去聊吧…别打扰你奶奶休息。”

笈川利落地起身来到了病房外,他确实不想打扰奶奶,因为这个男人无法让他冷静以待。

意外的,门口站着一位身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手腕处有袖口未完全遮盖住的纹身一角。

笈川裕见掩好了门,见状赶紧开口,“啊,若见,是这样的…”

笈川打断了他:“要多少钱,简单点。”他问得是纹身男。

“两百万日元。”

“我没那么多钱,我奶奶治病也需要花钱。”

“那就看你是想要你爸的命还是你奶奶的命了。”

笈川裕见一听就紧紧拉住了儿子的袖子。

“……”

“那你给我三天时间,筹得到我就赎他,筹不到我只能保我奶奶。”

“你这个不孝子!”笈川裕见一巴掌直接抽了过来,但是笈川准确钳住了他的手腕。

“你应该明白!”

“你不配。”他捏得很紧。

“与其把希望全放在我这还不如去骚扰下你钓到金龟婿的前妻,看她还念不念你的旧情。”

“另外,这次之后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和奶奶的面前!”

他甩开了笈川裕见的手回到病房,隔绝了如山似海的压力,后背倚靠着门,冷汗后知后觉地濡湿衬衫,闭上眼喘气的他没有注意到病床上老人微睁的双眼。

说到底,那个男人是他的父亲,他说服自己再管他最后一次,偿还这点血脉关系最后的孽债。

门外纹身男不屑地对笈川裕见嘲讽道:“这种画面我见太多了,但不得不说,你们这些人确实让我看不起。”

他绕开这个落魄的男人,仿佛碰到都会脏了自己。

后来,笈川同醒来的奶奶说了会儿话,照顾一番并确认无恙后嘱托了护士多多照看。

离开前,他听见了奶奶的“加油”。

他觉得今晚的自己应该会战无不胜了,半决赛如果取胜,两天后就是决赛。

他需要冠军的奖金。

不论是同宝生永梦的约定,还是为了生活,这场比赛的重要性都非比寻常。

笈川乘坐地铁后又来到了圣都第六地区,这里有着清空市最大的游戏中心和娱乐场所,所以这个地区鱼龙混杂,无业游民和黑道混混都喜欢在此游荡,他爸经常混迹的柏青哥店应该也在这个区域。

再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就能到达目的地了,但他却瞥见旁边巷子有两三个打扮流里流气的男生拖着一个女生拐进了深处。

笈川很想当作没有看见一走了之,但那个女生穿着…他学校的校服,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反复鞭挞着他的良知和灵魂,他在挣扎,那些他很喜欢的热血动漫主角面对此情此景又会作何选择呢?

答案恐怕不言而喻。

他抬起手表确认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比赛开始,他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踩进了那片阴影。

巷子常年不见天日,极难干涸的水洼滋生着无数看不见的细菌,就像这个社会的暗疮,日复一日,野蛮生长。



————



他被其中一人踩在了脚下。

亲眼目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生在他面前惨遭山本凌辱。

他无力,他不忍,他只能闭上双眼,听着绝望的呜咽成为他午夜梦回的又一梦魇。

中途没了声响,笈川只想确认女生的生命安全,鼓起勇气睁开了眼。

衣不蔽体的女生眼神空洞,无声地看向他的方位,似乎是在质问——

你不是…来救我的吗?

好像有根绷紧的弦突然断掉,划得自己血肉模糊,笈川如同抽疯一般反扑,他翻身而起乱无章法地挥拳和撕咬,却被身后的山本再次几拳放倒,两个小弟将他架了起来。

山本呸了他一口,不解气地又给了一脚:“爱逞能是吧。”

抓起了他的头发,“想当英雄是吧。”

“别开玩笑了…”

“你算什么东西?”

还没等山本继续泄愤,远处传来了警笛鸣叫,两个小弟慌得不行:“他进来前报警了!”

山本狞笑一声,“怕什么,还有一会儿呢,况且…我可不怕。”

它先是把笈川掉在地上的背包打开,将里面的设备一通乱踩,随后凑近笈川的耳朵,柔声说道:“听说你想成为职业选手?”

它又拿起墙角的木棍,让小弟控制好笈川。

“手很重要吧。”

……

如果没有去帮那个女生就好了,笈川躺在病床上时真的这么想过。

两人得到救治后在警察的询问下一五一十说出了事情经过。

本以为山本几人可以得到法律的制裁,但他和那个女生只等到了第二天学校的开除通知。

再后来女生和她的家人据说被金钱和威胁封了口,而笈川这边,只剩威胁。

笈川在医院对着双手的石膏迷茫发呆的时候接到了山本的电话,他用未包住的指尖费力地戳下了接听键,摁开免提,手机里的东西仍在对他张牙舞爪。

“校长是我爸…”“是啊,跟警视厅关系不错…”“只要身在清空市…”

“你永远抬不起头。”

他木然地挂断,眼珠随着窗外的落叶颤动。

以西马妮可的性格想必对对手莫名其妙弃权感到很火大吧。

和宝生永梦的约定再也无法兑现了。

也偿还不了他爸的孽债了。

奶奶知道他这样了会怎么样呢?

笈川若见的人生…

已经完了。



————



财前美智彦找到了他,希望他能够配合一项基因研究的重要实验。

“为什么选中我?”笈川认为现在的自己没有任何“价值”。

“因为你是和‘天才玩家M’齐名的游戏玩家,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看中这一点就够了。”

“事后会支付你一笔可观的报酬,恰巧…据我所知,你现在非常需要。”

笈川试图看出这位遗传因子医疗权威所隐藏的真实意图,但他很快放弃了,因为那也不重要了,对方说得没错,他需要钱。

见他不说话如同默认,财前满意地笑了:“那我们…合作愉快。”

“明天晚上八点会有人来接你,我就先告辞了。”

病房重归寂静。

圣都第九地区,次基因组研究所屹立在工业地带的尽头。

直到赤裸着上身躺在类似于手术室手术台上的那一刻,笈川都显得非常平静。

数名穿着外科手术衣的实验人员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他们调试着各种夸张设备,笈川有些分不清口罩下谁才是发出邀请的财前美智彦。

“所长,檀黎斗已经带来了1号实验者。”

“一切按计划进行。”

财前美智彦俯下身对笈川说道:“等下需要让你的意识进入休眠状态,不要怕,你醒过来的时候实验就结束了。”

“我不是…1号实验者吗?”笈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出了这个问题。

财前耐心地同他解释:“你马上就是2号了。”

这是笈川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数据同步上传,分离手术可以开始了。”

一帘之隔,宝生永梦同样赤裸上身躺在了手术台上。

檀黎斗瞟了一眼他们走过来的帘后:“那里是?”

无人打算回答他的疑问,为首之人只是举起了双手:“开始手术。”

“我很期待财前医生你的表现哦,现在正是掀起基因研究革命的时机啊。”

财前点了点头,檀黎斗也不在意,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们一眼便走出了手术室。

许久之后,手术失败了,大量扩散的Bugster病毒吞噬了这间手术室里除了宝生永梦以外所有活着的生命体,他们灰飞烟灭,留不下一点痕迹。

然后,室内四散的Bugster病毒聚成人形,变成了帕拉德。

看到一切都结束后,檀黎斗重新走进了手术室。

帕拉德警戒起来,紧盯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陌生男人。

“你…是谁?”

“是一个诚心等待你诞生的人。”

“…为什么我会在这?”

“我们之后再详谈,首先来哀悼为你的分离手术做出贡献的他们的死吧。他们连自己会被感染从而消灭都不知道,为了我而卖命工作。”

檀黎斗看似在低头默哀,但从中感受不到丝毫的哀悼之情。

更不会有人知道,有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



世界离了谁都会依然转动。

八年后。

Super Gamedeus Machina(超游神玛奇纳)被Hyper Muteki攻略之时,因其覆盖一整个街区的游戏领域,它将残存的一点核心数据送入了游戏世界,可是增殖复原的过程异常缓慢,于是它开始利用人类发达的网络寻找着卷土重来的机会。

只是它没想到,这个机会会来得如此之快。

一组沉眠在游戏和网络世界之间的生命数据被它所发现,Gamedeus优先读取了记忆数据,在这份意想不到的狂喜之中,它做足了准备,将这段时间积攒的所有力量都用在了激活这组生命数据之上。

沉寂许久的数据开始缓缓流动,组成了一个少年的躯体。

“实验…结束了?”笈川揉着惺忪的睡眼,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躺着,他站立在一个虚拟的空间,一团紫红迷雾围绕着他。

对于已经对笈川若见这个人类的记忆了如指掌的Gamedeus来说,自然明白他口中的实验代表着什么。

而且当他读取到笈川的人生和宝生永梦产生交错的那个节点的时候,它不禁感叹,不论是他与他,还是它与他,命运的邂逅不外如是。

Gamedeus将准备好的说辞一一道来。

『吾来给你解释现在的状况。』

『你的生命停止在2010年,而此时的人类世界…』

『已经来到了2018年。』

笈川若见闻言慢慢停下了查看自己身体的动作。

Gamedeus直接对他传输了八年间人类发展的众多数据,比如“Zero Day(零日)”事件、Bugster和假面骑士的诞生…

他不得不接受了现实,因为本来神经损伤而有活动障碍的双手也奇迹般地恢复如初。

啊…他现在是数据,是Bugster,没有肉体自然没有伤病。

但紧接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奶奶!她叫笈川理惠!你…您能找到她吗?”

笈川希冀地看着眼前这团神通广大的迷雾,他急迫的神色就像要抓住什么似的。

『随吾来。』

Gamedeus并不介意再多给他一些刺激,毕竟,它的复活需要笈川若见,这是一种投资。

他们瞬移出现在了一处墓地,一块墓碑映入眼帘——

“南无阿弥陀佛”

“笈川家之墓”

霜叶知秋,物是人非。

『你不知所踪后,这个人类逢人便问起你。』

『但无人知晓你的去向。』

『四个月前…』

“别说了…”

笈川伏在了奶奶的墓碑前,他抬不起头来,泪水一滴一滴沁入石地,哭得泣不成声。

他的光,熄灭了。



————



一幢高楼天台,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清空市最繁华商业区的十字路口。

人流如织,浮生百态。

笈川看见了骑在爸爸脖子上的小男孩儿。

还有拿着气球挥舞奔跑,被妈妈追赶的小女孩儿。

恩爱的情侣相视而拥,两三个勾肩搭背的朋友无忧无虑,四五个言笑晏晏的女生在路边自拍。

妻子与丈夫牵手,老爷爷挽着老奶奶。

所以生命啊,它璀璨如歌。{注①}

『你看见了什么?』

Gamedeus见他望了许久,向他问道。

“压力。”

这个路口每分钟约有3000人经过,每天约有250万人走走停停。

笈川知道自己真的很想看见脑海中想象得那些景象,但现实却只有步履匆匆的上班族去迎接各自生活的苟且。

或许更多人仅仅只是路过,可他们也不会为陌生人去停留哪怕一分一秒。

『吾时常在下面那块大屏幕里观察人类。』

『日日如此。』

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注①}

笈川从口袋里抽出了手,回首触摸上了代表Gamedeus的紫红迷雾。

“我接受你的提议。”

“这个世界病了。”

『那你想治好它吗?』

“不。”他缓慢但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没那么高尚。”

『哼哼…』

『那就按之前告知你的,吾寄生在你的数据里,我们的意识会互相影响,直到…』

“不分彼此?”

『或者吾取代你。』

『吾之力会越发壮大,但你潜意识里曾渴望的东西或许也会成为你往后的执念。』

“无所谓了。”

“我现在已经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了。”

【在这浩瀚星河,我是什么?】

“就交给你,帮我活出精彩人生了。”

『尽管那是错的?』

“尽管那是错的。”

“哦,对了。”他重生后第一次笑了出来。

“帮我计算下二十六岁的笈川若见是什么模样吧。”

“我再也不想见到自己十八岁的这张脸了。”

『成交。』



————



“这不是没什么变化么…”

笈川在寒风中摸了摸脸,还蹦了几下,突然有些无语。

『什么意思?』

“长相…还有我意识挺清晰的啊。”

『人类的十八岁到二十六岁,按你们的话来说,保养得当并不会有多少变化。』

『至于意识,现在我们互不干涉,顶多就是吾在你面前说话和在你脑内说话的区别。』

『之后个性会怎样转变,凭你自己也很难察觉了。』

“不是…主要这个气氛我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出来了…”

『无法理解。』

“呃…可能是我以前动漫看多了吧…”

“你没按套路来。”



注①:引用自歌曲:《我用什么把你留住》——福禄寿FloruitShow



{此处可点击传送回《Eternity》正文,第二十一章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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